🎃萬聖節特輯：《吸血鬼大戰小魔怪》
剛剛由戰地外科轉到這邊的兒科實習，病房環境、配套設施、工作模式等等，一下子全都變了樣。
以往總是三人行一同當值，現在只剩我一個在單打獨鬥；向來慣用傳統的手寫藥單，如今也要開始適應IPMOE(住院病人藥物處方系統)的運作；成人的靜脈大多都能以肉眼看見或觸摸得到，替小朋友抽血、打豆卻經常要依賴儀器輔助，才勉強照射出一片斑駁模糊的血管剪影......
大一點的孩子還好，沒那麼怕痛，血管也比較明顯，只要他們配合地伸直手肘乖乖不動，就能以「飛機仔」配上針筒快速地抽取好所需血量。遇上出生不久的黃疸寶寶也不錯，只需在腳板底輕輕一刺，然後像擠牛奶般搾取出新鮮的血液，過程也沒有什麼難度。不大不小的孩童，才是最難纏的一群。
這一晚是我在兒科值班的首夜，從白天到黑夜，病房竟一連接收了二十多個新症！這必定與週日假期有關，絕對不是我的運氣使然，我深信。
當我定睛看著那豆釘的肥厚小手，翻來覆去也找不到一條像樣的血管時，我忽然懷念起那些乾癟癟、鬆垮垮的屬於老嫗的雙手。替她們緊緊纏上幾圈止血帶，輕力拍打數下，刷一刷酒精棉片，撫平手背上的皺摺，細看之下也總會有幾條薄弱的血管浮現眼前的，儘管在過程中常常灑落了不少積藏以久的皮屑......
針還未下，這個愛哭鬼已在放聲嚎哭，我心裡禁不住想，要哭的人該是我吧！面對著眼前的小小米芝蓮車胎人，毫無經驗的我根本無從入手，用上近似紅外線的透視器亦無功而還，唯有尋求當值醫生的協助。
只見她將一枝短針斜斜地刺進小孩的手背，就這樣任由針尾懸在半空，微量的血液正緩緩地下滑，一滴一滴的掉進迷你血樽內，多麼彌足珍貴！
後來我也漸入佳境，戳中血管的成功率逐步提升了，但有時候流速太慢以致血液滴在半途就凝固了，還是要多扎一針才能蒐集到足夠的份量。一塊小小的圓形膠布底下其實隱藏了多個針孔，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啊。
從前還是醫學生的時候，我曾在兒科病房的治療室目睹過一場激戰：小孩被綁在特製的軟墊背板上，護士用力固定他的上臂，實習醫生正忙著跟幼細的血管玩捉迷藏，我則負責掃描條碼，列印出血液樣本的標籤貼紙。小魔怪當然不會就此乖乖就範，他一面聲嘶力竭地呼喚站在門外的媽媽，一面胡亂揮舞著四肢嘗試掙脫束縛，動作激烈得全身冒汗，連頭髮也像剛剛洗過般濕透，結果一共被刺了五針才能逃離密室呢！
當年圍在床邊湊熱鬧，現在終於換我化成吸血鬼，每天都在一片哭鬧聲裡竭力搾取嬰孩們的鮮血，把一點一滴的血液注入樽內，也一點一滴地累積著經驗。工多藝熟，抽血與打豆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回事吧。
Search